作者:國立空中大學商學系副教授 謝明瑞

文章:石養養石


  人有七情六慾,物存五湖四海,因此,在我們的一生中,每個人都會在不斷的尋尋覓覓中,來滿足其不同的情慾需求,有些人喜歡光鮮外表的亮麗,有些人偏好外醜內拙的質樸,於是有些人喜歡石頭,有些人收集石頭,有些人愛石成痴,有些人則愛將石頭作更大的變化,因為石頭是死的,如果能賦於生命,則不僅能讓頑石點頭,而且有時真的還能點石成金,當然,那是屬於大師級的創作,大部分的人都不會花費數拾載的時間去經營石頭,或窮其一生在石頭中淬取精華,因此,雖然有許多人喜愛石頭,撫摸石頭,彫刻石頭,但因愛石頭而刻石頭,並進一步去養石頭的人,則肯定不會太多.


  澎湖是一個觀光資源與水資源相當豐富的地方,除了有三四百年歷史的媽祖廟之外,還有散落在澎湖島外的大小六十四個島嶼,這些都是難於估量的觀光資產,除此之外,澎湖還有數不盡的海產,高檔者如龍蝦、石斑與九孔,低價位者如臭肚、螃蟹與紅新娘,其肉質之美,味道之鮮,都可以讓您大塊朵臾而不知肥胖之將至,若再加上幾杯啤酒與高梁下肚,酒酐耳熱之餘,那更是四海之內皆兄弟了;如果您認為酒是穿腸藥,酒後真言是非多,或是您是「言談不論人非,靜坐常思已過」的謙謙君子,那不妨另作選擇,或另擇所愛,則不論是海邊的浪花,或是山涯下的石頭,都可以讓您流連忘返,也可作為您在菊島的另一種欣賞或選擇。


  澎湖四面環海,石頭處處可見,且各地均有其獨特的石頭,澎湖本島如風櫃、通梁、龍門等均產文石,島外之島的將軍、望安、桶盤等均有其特有的石種,由於文石紋路精美,且具有同心圓的構造,各色交雜而形成的美麗紋綵,經琢磨加工後可以製成各種裝飾品,故廣為世人所喜愛,經過加工彫過的文石,不論是戒指,項鍊或手鐲,亦或是印材,文鎮或硯台,都能為紅男綠女所喜愛,亦為文人雅士所共賞。


  一塊平凡的石頭在經過適當的加工以後,可能就會變成一塊價值連城的寶玉,羅丹的沈思者,達芬奇的大衛像,都是賦於石頭生命的大師;在澎湖也有不少的大師級人物,有以鐘魁彫像聞名者,有以雕刻石魚見長者,有以陶土創作為主者,大部分的藝術工作者除了家學淵源的傳承之外,大都也經過學院派的燻陶,但亦有少數的例外,其中又以寫意為主的素人彫刻家最具代表性,他就是愛石成痴,不但收集石頭,而且養石頭,再賦於石頭生命的呂大師。


  呂大師在澎湖雖頗具名聲,但若您不曾目睹大師的真面目,單從他的外表中您很難看出他就是聞名遐邇的素人彫刻家,他的身材不高,但外表十分的粗曠壯碩,地中海式的長髮,滿嘴的鬍渣,配上充滿智慧的雙眼,加上一臉純真的笑容,成年光著腳丫的大足,以及親近泥土也接近泥土的執著,舉手投足之間都充滿了鄉土的氣息,談吐中亦充分顯露出素人藝術家的那股純真與率性,即使是熟悉其作品的人,依然很難從他接近孩童的純真中其想像,走在路上,不論是擦肩而過也罷,或是迎面而來亦可,若非他人指點,否則您很難知道他就是澎湖的素人彫刻大師.


  呂大師的工作室位於澎湖湖西鄉的東衛,距離國立空中大學約十分鐘的車程,地方雖不大,但這卻是他以兩塊土地換回來的個人城堡;他的一生充滿了傳奇性的色彩,經歷過無數的苦難,早期曾以推車伕,金飾工,糕餅工,水泥工,以及打零工來維持其一家的生活,在他47歲那年,在母愛的感召下,突然興起了彫刻的念頭,沒想到這一刻就是十餘年,而且逐漸在澎湖創出他的名號,在他的個人工作室中,擺滿了他多年來的作品,如三羊開泰,羊之跪乳,八音隊伍,母親背子...等等,在他的作品中,不論是老婦,少女,亦不論是鳥龜或魚蝦,都是形意創作,乍看之下,或許不知所云,但若仔細再加以觀察,便會發現有其縕函了生命的神韻,若再加上呂大師的介紹,則觀者除了會發自內心的微笑與心中的那股不由自主的震憾之外,更會對其鬼斧神工的彫刻技巧嘆為觀止;但在眾的的彫刻品中,最讓我驚嘆的不是其曾獲得全國美展首獎的母愛,也不是其一序列的人物創作,更不是他在澎湖親水公園的一序列創作,而是其懸掛在墻上的四塊木頭彫刻,每塊木頭大小不一,但均以呂大師的喜,怒,哀,樂為素材,那種質樸的彫工手法以及渾然天成的意境,看的真是令人感動,亦不愧是菊島最有名的素人彫刻家。


  台灣有以太極彫塑聞名的朱大師,澎湖則有彫石成疵的呂大師,而不論是已成名立萬的朱銘,或是正如旭日東升的呂大師,二者都有其共同的素人藝術家的特質,其創作亦均有其可觀之處,其景其行,都令我敬重,只是朱大師已活出了生命的風範,昂之彌高,一般人難望其項背,而呂大師則生活在純樸的菊島鄉下,我仍有機會在他個人工作室的屋檐下小坐,談天說地話家常,煮茗泡茶談人生,那種如沐春風的感覺,真是人生一大樂事也;雖然不知道這種相知相惜的時間可以維持多久,但只要在我駐守菊島的歲月,我便會常去造訪呂大師的工作室,因為我相信,以他不及一甲子的青壯時期來看,應仍未達到其創作的巔峰,來日若因緣聚會而成為炙手可熱的大師級人物,亦應是指日可待之事,斯時,我便會退出呂大師的世界,就如您我一樣,純粹只是一個昂之彌高的追隨者而已。


  呂大師本名呂石養,石頭是石養的最愛,而賦予石頭生命則是石養一生最大的堅持,石養養石,而養石的結果也讓石養的生命更為輝煌,在未來的某一年的某一天,當呂大師走向朱大師的入世之途時,世人便很難了解,到底是石頭養石養,還是石養養石頭。